雙手捧著溫熱但不至於燙手的茶杯,攸情緩緩飲了一口,再放回桌上。注視著茶杯上繪有的白梅,卻是突地沉下臉,低頭嘆氣。

 

「情兒你怎麼了?」注意到她的不尋常,霖生困惑地問著。

 

「總覺得會有波折。」

 

這樣的直覺非常明確、清晰,讓她認為情況不比尋常,可能不只會有大變動,還可能涉及生命安全有威脅的狀況。其實當她得知霖生打算開暗器店時就隱隱有感覺,但那時以及之後幾次她想說,卻因為霖生談到時總是神采奕奕顯得相當期待,使得她總是難以開口。本來總是告訴自己一切無事、是她多心了,可此刻不安的心情竟壓抑不下來,她不得不跟霖生說實話。

 

「這是一定的吧!」霖生不禁露出了苦笑,接著伸出手輕撫攸情的頭,對她道:「你的擔憂我明白,所以如果真沒辦法,見情況不對時你們就快撤了吧!」

 

「那師兄呢?你不走?那樣我們是不會同意的!」

 

「不是你想的那樣,真到最後我會走的。可這畢竟是我想開的店,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盡可能地留下來。實在不行時,至少逃命的本事我還有的!」

 

霖生心裡也有同樣的不安,總感覺自己未來的命運將會因為開這間店而有大大的不同,或許就會走到終點了也不一定。可是,那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從幼時他師父詢問他與師兄姐弟們未來的志向時,他就決定要走這條路了。也因此,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想放手一試。

 

「呸、呸、呸!你們兩人怎麼搞的?店都還沒開就盡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說話的同時,澔凱也不客氣地在兩人頭上各敲一記。

 

或許是藝高人膽大、或許是在這部份很不拘小節,澔凱並不似二人有什麼不祥之感,總認為時候到了就該放手一搏,畢竟誰也說不準哪個才是最佳的選擇。

 

「痛!」霖生抱怨著,一手揉著腦袋被敲痛處,一手將被撞歪的玉冠調整好。

 

「唉唷!堂兄你敲得很痛耶!等等這髮釵上的暗器機關被你弄開怎麼辦?就算再強,誰能躲得掉自己頭上髮飾的暗器攻擊呀?」氣!

 

「誰叫你們亂說話?」

 

話雖這麼說,澔凱也有點懊悔自己那未經思考的行為。畢竟攸情頭上的髮釵可也是精工坊出品,況且還是霖生親手做給她、並在威脅利誘之下讓一向覺得飾品礙手礙腳的她戴上的,因此可說更加危險;而霖生僅管嘴上不說,可想必也有同樣的危險,那頭上的玉冠也是他自己做的,要說沒有機關,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也因此,澔凱有點擔心地探頭去看兩人狀況,確定他們都沒事才安心下來。

 

「哼,堂兄對外面的姑娘家那麼好,對我卻這麼殘暴!一點也不憐香惜玉!這樣哪天有了堂嫂,搞不好會遭受堂兄的欺負和虐待!」

 

「我、我才不會!我之所以那是因為……」

 

沒等澔凱解釋完,霖生便立即笑著插話道:「因為情兒你發育不良,所以凱凱把我們都歸成同一類吧!」

 

「喂!五師兄你說了什麼呀?我怎麼沒聽清楚呢?」柳眉一揚,笑容燦爛的攸情一把擰住他的臉,捏呀、捏呀、捏呀!

 

「沒……」痛死他了!

 

「哼!」捏得滿意,攸情這才放開手。

 

鬆口氣,霖生揉著自己那被捏紅捏痛的臉頰。心中出現一個預感,就算將會遇上許多麻煩,最終一定會像這樣和樂的。思此,他不由得微微一笑。

 

只是,他那突如其來的笑容立刻被戚氏堂兄妹誤解,兩人稍稍遠離了他,並用詭異眼神看向他。

 

「被捏成那樣還笑得出來?原來你有這種癖好啊?

 

「……才沒有!」持續揉著雙頰,霖生是哭笑不得。

 

一轉頭,攸情笑盈盈地望著澔凱,問道:「那,堂兄你心裡真是跟師兄說得一樣?」

 

見自己也將受到波及,澔凱慌張地搖頭,陪笑道:「沒有、沒有,我哪敢呢?我是把我們小情兒當作是最親愛的妹妹,愛之深責之切!你可千萬不要誤會了!」

 

「喔?真是如此?」

 

「當然!天地可表、天地可表啊!」

 

「哼,這還差不多!」

 

說到這,三人不禁都笑出了聲。

 

 

* * *

 

時光飛逝,忙碌了數日,不知不覺便到那開張日。

 

慣例的祭拜等儀式結束後,霖生與澔凱來到店門口,在左右兩側貼上了他們自己寫的「開張大吉」以及「生意興隆」二聯,象徵這「精工坊」正式開張。

 

當日,早晨來客眾多,但全都是來祝賀的親朋好友。僅管如此,大多數人都賣他們面子,訂下不少貨,也迅速讓他們第一天業績開出了個大紅。直到黃昏時候,店內都還是來客不斷,且就算並非都是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卻都在江湖上擁有一定的知名度,這也造成傳聞更加誇大。

 

但這一天直到天黑打烊,都沒見到真正的「一般客倌」,也是一件奇妙事。或許正是因為各方人物的出現,才造成那樣的情況。

 

不過來訪者超出霖生等人的預期,也讓精工坊內的所有人都累癱了,畢竟每人一整天都卯足全力在招待與客套方面,精神與體力耗損得很厲害。更神奇的是,打烊前甚至還有賭坊及青樓的人來套套交情,想必正是傳聞誇大的結果。

 

好不容易打烊,兩位店主已是累得快要不成人形。若非平時有練武,早就累倒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真是累死了……」

 

癱坐在廳內的椅上,一手撐著腦袋,半瞇著眼,霖生一副疲憊的模樣。頸部和臉頰還沾上了些許胭脂,想必是方才青樓姑娘們留下的。

 

「真的好累……」

 

半趴在旁邊的小桌上,澔凱亦是一臉疲倦。和霖生一樣,他也沾上了胭脂,而且數量更多,足見他有多受姑娘們的青睞。他這人對溫柔鄉幾乎是來者不拒的,也使他更受眾多姑娘喜愛,當然也同樣受到許多男人的羨慕和嫉妒。

 

「情兒她們呢?都睡下了?」

 

「嗯,我剛問了,好像在天香樓的姑娘們來訪時在後邊用過晚膳然後就歇息了。」

 

「欸?所以是不想理會我們?」霖生不禁露出苦笑。

 

「應該是吧。」澔凱一臉無辜地聳聳肩。

 

「唉,情兒她們誤會我了。我可和你的來者不拒不同,一直想跟那些個大姑娘保持距離,但她們硬是貼過來我也沒辦法啊!」

 

「得了吧!哪講得那麼好聽!我看你根本是半推半就、欲拒還迎!」

 

「咦?我總不能用力推開她們吧?沒想到竟讓凱凱你如此誤解?嗚……我好傷心。」抬起手,用衣袖擦拭著眼角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真是夠了!」懶得理他,澔凱倏地坐起,換上了嚴肅的神情,並由袖袋中掏出兩張字條放在桌上,而後道:「不過,果然還是有覺得我們礙眼的人在。」

 

拿起字條,將上面的內容看了個完整,隨即霖生也從懷中拿出兩張白紙交給澔凱。

 

「這也有兩張,可惜人太多,都沒看見究竟是哪方的人放的。」

 

這些字條、白紙上面的字句雖不同,意思卻都相差不遠,全都是要他們立刻關店歇業並且離開湘州城,否則就要讓他們好看。

 

可能放字條的人物不是沒有,但今日來客數量實在太多,他們無法顧及全場,也無暇注意那個角落被放置威脅字條。是直到稍有閒餘的時候,兩人才發現那些。估計,攸情等人大概都有發現,應也私下收去了幾張。

 

「啊!對了、對了,這裡還有一份,我想這十有八九是清湮門門主給你的!沒想到她竟會如此恨你,看來真的很疼這獨生女兼傳人呢!阿凱你惹上大麻煩囉!」

 

霖生另外從袖袋裡拿出一條繡花手巾放到澔凱手上,一攤開來,只見上頭寫著「戚澔凱死」這四個字,特別那個「死」字還佔據了大半。

 

注視著手巾,澔凱汗顏著,全然不知該說什麼了。

 

看他露出自己早已猜想到了的呆楞神情,霖生笑著,一邊拿出自己的帕巾,用它將臉上的胭脂給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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