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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陽台進入城堡內某個房間、再從開啟的房門到達走廊上後,海德茵再度開始往前跑。她不知道究竟要跑到何處,卻是一直聽見呼喚自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那聲音不斷催促她前進,指引她向著不明的目的地而去。
明明內心極不想去,海德茵的腳步卻依舊停不下來,身體絲毫不受自己控制。
想停止步伐、想轉身逃走,可光靠自己已是無法辦到;希望有人來阻止、希望有人將自己帶離此地,又同時知道沒人可以做到──無論是誰都不行,因為驅使她前進的,是死神族的血液、是死神族的本能。
然而,心裡的某處始終抱持著一絲絲的期望。因為如果真的無法制止,那將會發生很可怕的事,僅管她並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事,但就是有這種感覺。她知道的,是現在的自己非常危險,而且那樣的恐懼感還在持續上升。
此時,她看見了長走道的最前端有兩名手持武器的侍衛,他們正背對海德茵在探查。在海德茵的眼中,他們看來是在找人,卻不知到底在找誰。
『是伊萊斯……他們嗎?還是小雪他們?』
在想到伊萊斯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一陣抽痛。有某種感覺,要是自己繼續前進不趕快離開的話,就很可能沒辦法再站在他的旁邊了。
一聽見有腳步聲接近,二名侍衛立即回頭,可卻是什麼也沒看到,後方空無一人。雖然對望了一眼,彼此皆以為是錯覺,不過由於走道兩邊各有一間房,為求安全,他們還是盡自己的職責小心翼翼地前往察看。
迅速到達兩間房前方後,侍衛發現左手邊那間房房門閉起,便彼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用力將房門打開,結果竟沒見到半個人。下一刻,兩人發覺不妙、正要轉身之時,後頸處便先後遭到重擊,就那麼暈過去。
只見一名少年站在倒地的他們後方,少年由上而下的俯視著,那對海藍色的眼瞳透露著冷漠。一頭過腰的海藍色長髮綁成半頭,頸部有一條蛇型銀飾,雙手腕上則各有一只銀色的金屬鐲。此外,他穿著一襲高領黑衣,外罩著深色藍衫,還有一件同色披風,搭配在他身上相當合適。
這個時候海德茵站在他身後,默默地看著。印象中似乎見過這個人,回想過後,這才憶起自己是先前在琉河邊對抗魔物群時看到他的,還曾經被對方扶了一把。
而剛剛更是受到極大幫助,要不是他及時將自己拉入房內,恐怕就要直接和侍衛進行衝突了。而以現在自己的情況,想必會引來更多敵人,並且在下手時也不會知所輕重,甚至可能造成她不願意見到的結果。
海德茵想詢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同時也想向他道謝,卻依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隨即,少年也回過頭來望著她,並且問道:「不要緊吧?你其他同伴還在外面?」
沒有問她「為何在這裡」而是問「你其他同伴還在外面」,這讓海德茵覺得有點奇怪,就好像他知道他們來意或是他早就看到他們似的。只是,在現在不能動彈的情況下海德茵也無法反問他。
看海德茵沒有回答只是一直盯著自己瞧,少年劍眉微皺,接著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便立刻察覺她的目光似乎沒有焦點。
「被什麼控制住了嗎?自己同伴受到操縱,卻沒能好好解決,而且連人也沒能顧好,就這麼任由對方在險地亂跑……那人果然還是不行,太天真了,就算有熱忱、有正義感也是沒用的。那麼,他多半也就只剩下最後一次機會。」原本那沒有什麼起伏的冷漠語調,在說這些話時顯得更為冰冷,還帶了一絲嘲諷。
『他在說什麼?指得是伊萊斯?不是那樣的!這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雖然海德茵不清楚明確含意,但就是認為他說的人是伊萊斯。想告訴他誤會了、想替伊萊斯辯解及美言,可依舊發不出聲音。她到底是怎麼了?
少年移開視線、雙眼微瞇,並不知道海德茵聽得到自己的話,就只是自顧自地繼續道:「容易心軟、斬草除根不徹底、不考慮後果隨意就想為人犧牲生命……欠缺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資格根本還遠遠不夠,真是浪費我的時間。」
聽他這般批評,海德茵覺得心中有一股火升了上來,非常生氣。
沒想到這一刻她竟能依照意志向前一步,並且指著他脫口怒道:「你說得太過份了!那些明明也是伊萊斯的優點!你根本不認識他,哪裡有資格這樣說他?我動不了的事他也完全不知道,因為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經進來這裡了,又不是神哪可能發現?雖然你剛剛幫了我讓我很感激,但不代表你能當著我的面這樣說他!」
這一席話讓少年被嚇了一跳,吃驚地望著本以為完全被不明人物控制住的她。
「快道歉!」
聽到這三個字,少年頓時緩和了訝異的心情,再次恢復那看不出情感起伏的表情,沒被海德茵的氣勢壓過,倒是回道:「我不覺得我有哪裡說錯。身為一個將來可能成為領主的人,這些都是他的致命傷,你不覺得嗎?」
「或許就如你說的領主的生命確實很重要,但是如果連自己的同伴、朋友發生危險都不願意出面保護,那人民又怎麼敢奢望那個領主會為我們盡心盡力?如果真是狠心不心軟,又怎麼能期盼那個領主對百姓仁愛、仁慈?」
聞言,少年搖搖頭,答道:「你的陳述私情太重,但可能某些部份多少有理。」也並不是一昧地認為海德茵所說的話全是錯誤,至少他同意出面保護同伴這點。
本來還想說其他話,但一聽到少年表達某些程度上的理解,反而讓海德茵一時語塞。因為她原以為少年一定會固執地堅持己見,沒料到他也會聽取他人意見,使得她對於他的不滿也稍微平息了些。
僅管察覺了海德茵的變化,少年依舊面無表情。片刻,他在靜默的環境中先一步開口,說:「我的名字是蘭提斯‧謝爾,你呢?」
「……海德茵‧布雷諾。」
「『布雷諾』?似乎在哪裡聽過……罷了!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好地點,我也還有事要辦不能久待,你呢?」
「我……」
本來想對他說自己打算離開,因為心中的恐懼於此時再度湧現,急需趕快離開,然而她才說了一個字,全身就已經動彈不得。或許正確來說,應該是在她意識到那份畏懼的瞬間就又被控制住。
下一刻,受操縱的身體已經撞開蘭提斯,接著便奔上走廊,朝著原先前進的方向而去。因為事情轉變太快,所以蘭提斯一時之間未能拉住她,再追上去也已是太遲,在轉角處去失去她的蹤影。
「布雷諾、布雷諾……難不成是死神族嗎?這下或許不太妙……」
雙手抱胸,接著自語的蘭提斯默默搖頭,若有所思。隨後,他將原有的思緒拋諸腦後再度前進,準備繼續進行自己來此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