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時刻‧一個人的寂寞雪》

打破這陣沉默的是成汐，他微嘆口氣後對眾人道：「雖然知道不用我說你們一樣會去，但我還是想要說，我希望你們這一陣子去看看他。」

僅管沒有明說，卻可以理解成不久後某些事情便會發生，而成汐希望在那之前他們先去見過伊萊斯。雖不知確切原因為何，不過可能造成什麼影響也不一定。更重要的是，他們想早一點看到伊萊斯真的仍平安無事的模樣。

於是，當下他們就給予成汐肯定答覆，決定要盡快前往日麟城。

「對了，先前聽說過，在弟……伊萊斯幼年及十一歲時，皆曾有人出手幫助他、讓他延續生命，對此我有些好奇，不知你是否知道那人是誰？」

注視著維爾斯，成汐不答反問：「你是覺得那人有辦法幫上忙嗎？」

「嗯，或多或少吧？畢竟可能是什麼大人物，知道的應該比較多。」雖說瑚茵夫人那邊沒有辦法，卻不代表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靜了一下，成汐才回答：「關於這點，我只知他是妖族的人現在在妖界那一邊。」

「也就是要問的話就要前往妖界嗎？」這讓維爾斯微微皺眉。

要前去妖界，需要找到通路或是能夠開啟道路的人──通往妖界並不像斐比妮絲那樣穿越另一個時空那麼少見而困難，不過擁有那種能力之人也不多見，而通路同樣不是平常就可以輕易見到的。更何況在那邊的妖族力量不似這邊受到那十二天帝的限制，一個個妖力強大異常危險。然而，屆時若真有這個必要，哪怕需要付出代價，他也還是會前去一試。

「大概吧。」似乎是看穿維爾斯的想法及決心，成汐的神情緩和了些。

沒有想到會聽見妖界，這讓綾雪有些意外，同時產生另一個想法。於是，她又提問：「那麼，請問那一位最先開始幫助伊萊斯的神明呢？祂的身份究竟是？」

「祂當初並未表明身份，所以我無法確定。不過，猜測大概和你們遇上的那一位是同等級的神明。只是，除非祂自己現身，否則更不易找到吧。」

「如果前往傳說中的神域『基亞赫爾』呢？」打從最初和伊萊斯等人一同旅行，綾雪就已打算去那裡看看，而現在只是加深了這個打算。

「這就要看你們的運氣是好還是壞了。就連神明都不是能知道、掌握一切的，當然我更是如此。如果什麼都明白……那我早就已經讓煌夜脫離如今這個狀況。」語氣雖然平淡，眉宇之間仍是藏不住那抹哀傷。

眾人對此紛紛點頭沒再說什麼，只因他們了解成汐的心情。即使是第一次見面，那份想幫助重要之人卻又無從施力的心情，他們全都理解。

「好了，我想跟海德茵小姐單獨聊聊，小維、光，你們先帶其他人離開吧。」

「……好。」

「是。」

伊維兒和光先後起身，伊維兒輕拍坐於身旁的海德茵的肩，隨後望向其他三人。見狀，綾雪、維爾斯及荒也只得跟著站起。先後向特意跑這一趟的成汐道了聲謝後，維爾斯與荒便尾隨著伊維兒和光離去，而綾雪則是若有所思地望著成汐又看了看海德茵，隨後搖頭跟著離開房間並將房門帶上。

在他們都離開後，突然變得一片寂靜。因為成汐只是默默注視海德茵，沒有發話。

剩下自己一人和成汐獨處，僅管略有些緊張，不過海德茵仍是揚起頭回視著成汐。

『這個人，就是伊萊斯和伊維兒他們很尊敬、很喜歡的大哥。』

腦中想的，不是此人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異於常人的事，而是很單純的將他視為友人們的兄長看待。但這並不讓人意外，因為海德茵和其母親、弟弟也被親族目為異類，她打從心底都不認為那有什麼。她在意的，僅是自己會不會讓這位長輩感到不快？會打算這樣單獨和她說話，是不是他對自己感到生氣？

雙方沉默好陣子，本想等對方說話的海德茵終於按捺不住，她垂下眉睫先開口詢問：「請問您單獨找我有什麼事嗎？是不是因為我害了……」

可讓海德茵意外的，沒等她說完成汐便一手抬起，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

海德茵有些無措，好在成汐下一刻說話了。

「無論結果如何，保護你都是煌夜的決定也是他的願望。如果要說害的話，你們也許半斤八兩，畢竟也是他害你加深了那份自責。」

「但我……」

成汐再度打斷海德茵的話，直道：「關於那件事，煌夜虧欠你、南麟一族更是虧欠了你。當然，這整件事也不能說你一點錯都沒有。你錯了，錯在還不成熟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本能、沒能力抑制那喜好殺戮的血液，導致好幾人為你所殺。」

一聽到成汐這麼說，海德茵睜大了雙眼，眼淚卻默默地滴落下來。並非是因為成汐的「責備」而哭，而是因為終於「有人說她錯了」。無論是知道實情的伊萊斯、那位已逝的領主，或是目前尚不知道實情的伊維兒等人，都不認為那件事錯在她，這卻讓她更為自責與焦慮、讓她更往死胡同裡鑽。現在，終於有了改變。

「我……對不起……」話語哽咽，海德茵勉強壓抑著此刻激動的情緒。不只是因為成汐畢竟是個不熟的外人，也是因為她不想再違背與母親的約定。

知道海德茵產生了些許改變，且是往好的那一邊，成汐莞爾一笑。

「已經好多了吧？」

「……嗯。」奇妙地，明明不太懂成汐的問題，她卻一邊擦著淚水一邊點頭。

「我會想和你單獨聊聊，原因也在此。既然你是煌夜想守護的人，那至少在可能的範圍內希望你能理解某些事，而不要因為不知道、無法釋懷以至於不慎走到反方向。很多事影響太大我無法說清楚，但稍微做出指引還是可以。另外，你想贖罪的想法並沒有錯，雖然我本身不明白為什麼要努力幫忙沒相關的他人……但煌夜一定會肯定這樣的做法。」

實際見到海德茵，成汐認為她比自己想像中的更為堅強，認為其實就算他沒有推她一把應該也沒問題。不過一方面是想來看看最疼愛的弟弟所珍視的人們，另一方面也覺得多做防範總是沒有壞處。雖說，如果知道他把她給弄哭，他家弟弟可能不會太高興就是了。

「唉，當個好哥哥真難。」不自覺地，成汐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此言自然讓海德茵感到不解，問著：「什麼？」

「啊！沒什麼，你不用在意。」

海德茵仍是有些狐疑，但沒再問下去。

「總之，有些事是無可避免，即便想要阻止仍會發生……無論如何，我想煌夜他還是會選擇現在這條路，在有限的時間內希望能幫上親友的忙。既然所剩時間不多，就更想運用在對他人有幫助之處──他一定是這麼想的……你說是吧？」成汐注視著海德茵，帶了絲落寞地微笑著。

聽到他這些話，海德茵楞了片刻，接著微笑起來。她點頭回應：「真的是這樣。」雖不是百分之百肯定，不過換成自己大概也會做同樣的事吧？

「很感謝你特意對我說這些話。」這讓她更清楚未來自己該走的路，原本的陰霾已散去大半。

「沒什麼好謝的，我也只是為了自己。」

與其說為了疼愛的弟弟，倒不如說是為了他自己。只因對方並未拜託他做這些，一切都是自己的私心使然。

既然極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失去弟弟，那麼就趁他還活著時多做一些事，讓他能夠安心一點、沒有後顧之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