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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半個月,得到了那人情況的消息,他們知道不能再拖了。而且,正巧有個時機能夠行動──裿耀又併了一個國家,軍隊正凱旋歸來,全國上下舉國歡慶。

 

在皇宮那慶祝酒宴展開之際,凱譚等人也潛入戒備放鬆許多的皇宮。

 

他們找著了從前的那座皇宮,人卻是不在那裡。

 

拖得越久,他們就更是容易被發現,但皇宮那麼大,他們不可能翻遍所有地方。

 

正當他們開始灰心的同時,突然隱隱聞到一陣燃燒東西的味道。那刻,凱譚的心跳猛地加快了,顧不了其他、也沒跟其他人解釋,他以輕功往那個方向奔去。

 

漸漸地,他看到了火光,一座被樹林遮蔽,極為偏遠似乎沒人在的宮殿正被火燄吞噬。

 

心急速跳動的聲響蓋過了其他,他以自己的最快速度奔到了皇宮前,毫不猶豫地踢開其中一間房門。他沒有心思去想自己為何先選那間房,或許僅僅是一種直覺,認為那個人會在那裡。

 

進入他眼簾的,是整間被人以鮮血寫滿的房間、兩個被砍斷首級的人、一把兇器以及……他所尋找的那個人。

 

那個人已被濃煙嗆著,跪坐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著,發現了凱譚,卻是沒有餘力去顧及。

 

見狀,凱譚奔至了那人身邊,用力將他拉起,欲將他拉到外面。然而,卻是受到了阻力。不解地回過頭,兩人四目相接了。

 

在凱譚眼中映出的,是那人喜悅、悲傷、堅定卻絕望的複雜眼神。

 

「咳咳咳……我是在……咳咳……做夢麼?」

 

「當然不是!快走吧!」

 

「咳咳……不,詛咒……咳咳……需要完成。」

 

看他不斷咳嗽,凱譚眉頭深鎖,隨手拿條帕子出來,替他掩住口鼻。然而,他卻是制止了凱譚的動作。

 

「咳咳咳……你快走。」奮力地將凱譚推向門邊,他也往後踉蹌了好幾步。

 

看著凱譚,他露出了微笑,瞇起了雙眼。

 

那如履薄冰一般的眼神……

彷彿稍稍用力便會碎掉……

 

微微吸了口氣,凱譚快步上前,在他訝異的眼光下將他一把拉進了懷中,緊緊抱住。消瘦許多的身體他感覺很陌生,但是同樣的氣息卻是讓他很懷念。感覺到他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住,微微發著抖,他知道那代表著什麼意思。

 

「還記得麼?柳煜利你還欠我一個要求,我的要求就是要你反過來簽下那個賣身契!所以現在,你得乖乖跟我走!」

 

「但……詛咒已經……咳咳咳咳……」

 

瞬間,煜利那一頭及臀的褐髮化成灰白色,這讓凱譚感到難以置信。

 

於下一刻,凱譚卻是聽到了幻覺似的女性聲音出現於耳邊。

 

『孩子,請你斬斷那孩子的長髮當作代價。其他的事,就拜託你們了。』溫柔的聲音這般說著,和煜利一樣,都不願意限制住凱譚,給了他其他的道路。

 

所以,她說的是「拜託你們」。

 

凱譚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他瞇起雙眼,並沒有給予回答,只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將煜利的長髮一把斬斷,一邊道:「這樣,就沒事了。」不等煜利回應,懶得也沒時間跟他解釋與僵持的凱譚,就在他後頸以手刀敲了一下,讓他暈了過去。

 

替他披上黑衣,凱譚將他揹在背上,而後與追著他來的其他人會合,一同逃離此處。或許正是冥冥之中有人在保護他們,宮內侍衛發現並趕到的時間晚了一些,火燄也已擴及到別處,這讓侍衛們一時慌了手腳,來不及確認有無刺客出現,眾人也順利地逃脫出去。

 

 

***

 

在救出人之後,他們就以接應的馬車與偽造的身份快馬離開。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做了混淆視聽的工作,分了數輛馬車並從不同的城門離開。

 

而從被凱譚敲暈後,煜利就開始昏睡,原先他就在發燒且身體虛弱,所以狀況顯得更糟。在都城內他們不敢請大夫,因此僅根據症狀到藥局抓藥而後趕路離開,這當然無法讓煜利好好休養,但也是沒辦法的事。

 

而且,在之後,凱譚發現最重要的問題並不是那個,而是煜利很難將藥與食物嚥下。心病遠比什麼都難治,將一切責任全歸在自己身上的他,僅管失去意識,卻還是緊繃著,身心都無法得到好的休息。

 

僅管如此,凱譚還是不打算看著他就這樣離開人世,嘗試各種方法讓他多嚥下一點,暫時維持了他的生命。

 

有時凱譚會想自己是不是很自私殘忍?明明知道煜利生不如死,連在睡夢中都還是不斷被痛苦與悲傷所折磨,卻還是不問他的想法而硬要他活著。

 

當煜利身體與精神好轉,已是兩個月後的事了。

 

他們待在某國城鎮的客棧中歇息,雖說身體還是很虛弱,但煜利已能坐起身。能夠聽凱譚他們訴說先前的事,心情也稍微平復──就算只是表面上。

 

但能這樣,對其他人來說已是好的情況,至少有機會能讓他慢慢改變。硬從鬼門關前將他攔下的,是凱譚的言行、是眾人的願望,僅管此刻或許對他而言只是個束縛,但至少,還有希望。

 

當他聽到凱譚淡然地談起當時加入白等人的行列,想救援自己的事時,煜利不禁出現了疑惑,問道:「他們應不會輕易讓你加入,你是怎麼做到的?」

 

「很簡單,服下他們拿出的毒藥展現誠意就好了。」

 

面對聳了聳肩、一臉不在意的凱譚,煜利訝異地說不出話。

 

見他如此,凱譚略顯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回答道:「放心啦,事後他們也給了我解藥!再怎麼樣,既然我已經決定要去救你,就沒有什麼阻礙。而且,我本來不會背叛他們,那毒藥什麼的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謝謝。」心下是複雜的,唯一能化作語言的,只有這兩個字。

 

「你恢復後乖乖簽下賣身契,然後好好聽命於我這就是最好的感謝了!」

 

「……嗯。」

 

 

***

 

當煜利恢復行走能力與一定的體力後,白等人決定回去打聽一下消息,確保裿耀皇朝沒有抓人。因此,白等人便將煜利暫時交給凱譚,讓他們兩人繼續朝著遠方的國家前進,先一步到達安全之處。

 

當然,臨去前,納免不了對凱譚出現各種要脅,要他一定要好好照顧煜利,否則就要了他的命;而煜利更是一臉擔憂地要他們自己一定要凡事小心。對此,他們很肯定的對他說無論如何他們都一定會回來。他們知道,煜利已經沒辦法再承受失去的痛苦,所以他們必然會遵守約定地跟上去。

 

那天之後,煜利便很容易發楞,平日沒事就會呆望著遠方,若是沒人喚他,他久久都不會回神。像這日,在馬車上的他又拉開了窗簾一直眺望遠方。

 

「不要緊的,他們不會有事。」

 

凱譚的聲音喚回了煜利的注意力,同時,他的腰也被環住。在他身體微微僵住的時候,他也被拉回座位上,回到凱譚的旁邊。

 

「我知道,只是……」只是還是害怕。

 

「……放心。」凱譚的這句話有兩個意思:他要煜利放心,因為白等人一定會來;他要煜利放心,因為在他身邊的人是自己。

 

「抱歉……」

 

「沒關係。」

 

事實上,被救回來後的煜利極害怕與人有肢體接觸,無論對方是誰都一樣。最開始時,那種情況是很嚴重的。睡著時被碰到會顫抖個不停,半睡半醒時則會出現攻擊行為──在那個巨大而可怕的鳥籠中,煜利沒有這樣的行為,因為精神繃到極限,強壓下所有的不適;現在,放鬆了些卻出現了所謂的後遺症。

 

凱譚在救出他前的那個擁抱便已猜到原因,救出後他替他更衣、治療等等更是確認了答案。殘留的痕跡讓凱譚難以想像究竟他是受到怎樣的對待?而且,那樣的對待並不是一次、兩次,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斷凌虐,讓他甚至覺得有些心痛。

 

即使已然度過數月,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觸碰,煜利還是會僵硬、發顫。

 

和凱譚,煜利能和他同床,但是也僅只於「同床」,無法再有其他。不管是要抱人還是被抱,此刻的他都沒有辦法,也全然不想。

 

然而,身為普通男人的凱譚,是不可能像他一樣無慾的。所以有時到了城鎮上,他會去找女人,而煜利則是會進行一些簡單的採買工作。

 

久而久之,凱譚有時會覺得內心煩悶,卻不了解自己究竟在煩悶什麼。

 

現在的他,和過去一樣不缺女人,而且同樣個個都是絕色;身邊有著擁有能處理各種事情能力的人,為他想得、做得周到,除了上床這件事外幾乎都聽他的。

 

這樣,他還有什麼好煩悶的呢?他自己也不了解。

 

某一天,他終於發現了原因。看到煜利聽他說他要去找姑娘時,露出溫和的笑容送他出門,叮嚀他要小心,一副若無其事似乎還為自己高興的樣子時,他會覺得有點不舒服。他知道煜利的笑並不是假笑,卻反而莫名地覺得有些煩悶。

 

當他提出這件事的時候,煜利反倒是露出了為難的神情,苦笑地問他:「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呢?你也清楚那種事現在的我沒有辦法。所以,你是想要我拉住你求你不要走?還是親自替你挑選姑娘呢?」

 

這個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因為當時凱譚也不明白自己希望的是什麼。

 

僅管內心煩悶,他還是不曾把氣出在煜利身上,他知道他是無辜的,煩悶的問題出在他自己這邊。不過,對於煜利不似從前那般欺負人這點,他有時會有些感慨,雖說立場和情況都大大不同,但他覺得那樣的煜利給予他的感覺比現在自在許多。雖然,凱譚本人絕對是沒有被虐傾向的。

 

『或許是太久沒見到姐姐了,才會這樣胡思亂想……』凱譚以這樣的解釋來告訴自己。他心中所愛之人,正是他的雙生姐姐,那是他就算傾盡一切也無法擁有的人,但他就是無法忘懷這份異情,而且也不願意忘懷。即使未來有了伴侶,他也不打算忘卻這份愛戀。

 

就在他為了自己那莫名的煩躁而嘆氣時,突然間,他聽見了笛聲。轉頭一看,發現煜利拿了一把不知哪裡來的笛正在吹奏。

 

那笛聲優美柔和,卻時而帶了一絲說不出的悲傷,就彷彿在訴說他那不可能的戀情似的。這讓凱譚心中湧出了難以形容的感慨,卻也微微平復了他的煩躁。

 

曲畢,凱譚苦笑地問道:「這是什麼曲子?很好聽,不過似乎又有點悲傷。」他沒想過,原來煜利還會吹奏樂曲,而且吹奏得這般好,讓他很是意外。

 

聞言,煜利搖了搖頭,答道:「我不知道,記憶一向不是我擅長的。只是,看你一副落寞的樣子,突然間就想到這首曲子。我猜想你是在想你心中的那一位……快到墨國了,你很快就能看見她。雖然會痛苦,但是你還是希望能看到她幸福快樂的模樣吧?其實,我也很想見見你心中的那一位,她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吧?也一定會如你過去所說的,過著很幸福的日子。」微笑起來,對煜利而言,身邊重要的人們能快樂的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他不敢奢望自己能得到什麼幸福,因為還能活著就已經夠奢侈了。

 

「嗯……」凱譚點了點頭,直視著煜利,突然若有所思地問:「那你呢?」

 

「啊?」

 

「現在的你本身並未獲得你所謂的『幸福快樂』吧?」

 

露出無奈而悲傷的苦笑,煜利再次搖頭,十指交握著,輕道:「……我不敢奢望那種事,期望越高,失望也會越高。」

 

聽他這麼說,凱譚劍眉一皺,突地拉住他的手,而後吻上了他。

 

感覺到煜利不斷顫抖著,排斥著自己的接觸,但凱譚還是絲毫不願意退讓。

 

「我不是那個混帳,我不會那樣對你。」所以你不要害怕……因為知道不可能因為自己這麼說煜利就不怕,因此凱譚並未說出這句話。

 

一切都是那麼地溫柔,為了將傷害減到最低。然而,那對漂亮的綠眸還是出現畏懼的目光。他知道他想逃,但是他不讓他逃;他知道他想抵抗,也知道為何最終沒有遭到太大的反抗。

 

不斷喚著他的名字、不斷讓他喚著自己的名字,他想讓他安心一點,即使只有一點。總讓他望著自己,不希望他又想到那一個自己看來根本是禽獸不如的人。

 

事後,凱譚有點懊悔,但是讓他再選擇一次,他恐怕還是會做出同樣的行為。因為,他不喜歡煜利說的那句話毫無希望的話,他不想他那樣想。而且,他也討厭煜利那時的悲傷笑容,他不希望他露出那種笑容。

 

對此,煜利並沒有怪他,他知道當時凱譚並不是抱持著玩弄自己的想法,所以他原諒他,能夠包容他那樣的行為。不僅如此,在那之後,煜利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態度,就彷彿沒發生任何事情。

 

當凱譚要去找姑娘們時,他還是一樣會笑著送他出門。因為他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會有什麼大的改變,適合凱譚、能給凱譚幸福的,也一定不是自己。當凱譚要自己離開時,他會毫不猶豫的離去,並且祝他幸福。

 

而凱譚,卻是陷入了迷惘之中。因為煜利態度並未改變而讓他心下更為煩躁,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確實知道了自己煩的原因,也開始正視兩人之間的關係。但他卻不全然清楚自己對於煜利所抱持的情感,更別說是煜利對自己的情感了。

 

兩人的相處,前後加一加還不到一年,雖然對於彼此的性格與行為、思考模式瞭若指掌,但是卻不懂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感。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的關係也變得更微妙。在凱譚又抱了煜利一次之後,兩人終於來到了墨國,也就是凱譚的故鄉。

 

凱譚將煜利帶回自己的家,以「賭局上贏來的跟班」跟親人們做為介紹。但凱譚畢竟生於貴族家庭,因此他爹娘很快便察覺來歷不明的煜利並不是普通的跟班。

 

當他們住了三天後,便傳出凱譚的胞姐產子的消息,這讓凱譚又是訝異又是心情複雜,急急地就跟著親人離開。不過離去前,他不忘要煜利好好待著,並讓一直忠心於自己的侍衛幫忙照顧他。

 

煜利一看凱譚那種慌亂的反應,便知他的姐姐正是他一直傾心的對象,不由得在心中暗嘆世事無常,也難怪凱譚會如此的難受了。

 

然而,凱譚胞姐產子一事為真,但是暗藏檯面下的,是軟禁凱譚一事。先前,凱譚的爹親在接到凱譚將要返家的消息時,已經和一貴族做了約定,待凱譚一返家就立即與其小姐成親。

 

也因此,凱譚在看完他姐姐的狀況後就被他爹下令關在那裡的房間中了。

 

而住在凱譚家的煜利,感覺到那裡的人對他並不友善,除了凱譚留給他的那幾個侍衛。然而,過沒幾天他們也被人調走了。煜利不清楚是誰調走的,但他猜想定是凱譚的長輩。他也不怪他們,畢竟來路不明的自己,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只是,在那些人全被調走之後,他就沒了糧食與茶水,這讓他有些傷腦筋。水還可以到外面用水盆接水,食物的話他大概只能打些小鳥、吃點附近的植物。

 

然而,兩、三天後,在他沒注意的時候所有能裝水的盆子、杯子等等都被人砸爛了,而屋外種的植物也被人用毒藥全部毒死了。這樣的情況讓他不禁苦笑起來,他知道對方沒有要奪走自己的命,只是想要逼走他。但他,在凱譚還沒要他離開之前,是不希望離開的,因為他不想再失信於他。

 

渴了,他就碰碰運氣看老天有沒有下雨,直接用手接雨水來喝;餓了,他同樣碰碰運氣看天空是否有倒楣的鳥兒經過,要不就直接睡覺減少體力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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