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時刻‧一個人的寂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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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拖得越久、想得越深，夏侯瑾軒越是難以拒絕。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在知道皇甫卓的心意後，他重新回想過從小到大他們之間的相處，也產生某些疑問。

這夜是初一，沒有月光，但晴朗的夜空佈滿星斗。夏侯瑾軒獨自坐在屋外草地望著星空發楞，想到他與瑕的對話也想到皇甫卓與他的對話。

最近，他有些困惑了，到底自己是什麼情感？想守護瑕的心情至今未曾改變，然而對皇甫卓的心意卻又不排斥，在其身邊時很安心，開始……不想拒絕。

『這就叫三心二意吧？雖然皇甫兄總說不要緊，但早晚必須給出交待吧？』

夏侯瑾軒嘆了口氣，心知肚明最慢必須在兩人離開此地前說出答案。而那書中的不明文字他已解讀得差不多，皇甫卓也尋到能夠出去的地點，配合前人紀錄的時間，他們很可能於不久後便可離開此地。

『我真是……』

皇甫卓即使表白，也沒有改變對他的態度，有時簡直令他覺得那天的事是夢一場。

其實他很佩服皇甫卓，以前能將心情隱藏得那般好，如今鼓起勇氣說出卻又不給他一絲壓力。

先前他與瑕的相處，一點一滴必定都入了皇甫卓的眼中吧？站在那立場去想，心裡肯定很難受，但他卻毫無所覺……

若是當時或是更早察覺，一切是否有所不同？會開始在意瑕，無非是那時遇到雪女，雪女化為瑕的模樣之故。倘若，那日雪女化為他人形貌呢？他是否會轉而注意那人？這些問題沒有答案，因為事實就是雪女幻化為瑕。就彷彿假設瑕此刻陪在他的身邊一般，毫無意義。

他也知道，正如皇甫卓所言早已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屆時即便其內心難受，亦不會透露絲毫，如同過去一樣。

仔細回想，相處時皇甫卓鮮少露出脆弱的一面，那一面，夏初臨是否看得透徹？

思此，心中有些泛酸。

「嗚……還是不想了。」

夏侯瑾軒直接躺在地上，放空心思，靜靜地欣賞星空。

片刻，腳步聲響起，皇甫卓走了過來。

「你躺在這兒做什麼？會著涼的。」此言雖有責備之意，不過亦藏不住擔憂之情。

「看星星。」

皇甫卓一臉不解，先至屋內取出一薄毯，接著步至夏侯瑾軒身旁，替他蓋上毯子後於一側屈膝坐下，並隨之仰望夜空。

「雖知你就喜歡那些個風花雪月之事，不過我仍是不懂，每日不都是一成不變的夜空，究竟有什麼好看？」

「……皇甫兄真是不知趣。」夏侯瑾軒語氣顯得格外無奈。

「就是不知趣才會問你。」

「唔……」聽皇甫卓語調平穩，明顯是真心好奇，夏侯瑾軒不再虧他，思考該如何以他能懂的例子來解釋。隨後，給了說明：「就好比說有一樸玉，若我看到可能只覺得美而沒有特殊想法，你卻能看出它的價值所在。」

「原來如此。」

兩人靜默下來，注視星空。

「倘若能一直如此便好了。」

儘管皇甫卓知道不可能，卻依然在心中期盼此刻持續下去，且不自覺地將內心話說出。哪怕無法再進一步，和夏侯瑾軒相伴著，遠離世間紛擾亦是好的。

「皇甫兄當真這麼想？」

「嗯……啊！」驚覺不慎說出，皇甫卓神情複雜，蹙起劍眉。「這……」

嘆了口氣，皇甫卓決定坦白，道：「即便知道不切實際，想和心上人在一起的心情仍舊不會變。」

聽聞如此答案，夏侯瑾軒略顯懊惱，自覺實在不該問，問的結果就是臉頰發燙……慶幸的是皇甫卓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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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他倆各自會夢魘，夢見悲痛過去、夢見殘酷現實。此時，喚醒對方就是他們的義務。

這日夏侯瑾軒夢魘，聽到他痛苦呻吟，睡在另一床的皇甫卓起身查看。因是滿月之夜藉由窗外透入的月光尚能視物，皇甫卓未燃起燭火，直接至床邊雙手搭住他的肩，試圖搖醒他。

「夏侯、夏侯！快醒醒！」

「皇……皇甫兄……原來……又是夢？」

「對，都是夢。」

遞過布巾給夏侯瑾軒擦汗後，皇甫卓扶起他並讓他靠在床板上，接著端來一杯水。

「靜靜心。」

夏侯瑾軒接過杯子，頷首後餟了一口。

隨後，他滿臉不安地望著皇甫卓，道：「我夢見掉下懸崖前的事。」

「嗯。」

「夢中救到瑕，但你卻……在我面前……身體漸漸變得冰冷……我……」

「別擔心，我沒事。你瞧，我好端端的在這兒。」語畢，皇甫卓於床邊坐下。

皇甫卓看到夏侯瑾軒的反應，便於心中猜測他大概是夢到類似先選擇救瑕以致自己死亡的夢吧。說沒半點嘆息是不可能，但倒也不至於讓他低落。說到底，若他是夏侯瑾軒，也一定先救瑕吧。而且，那不過是個夢。

夢境過於現實，因此夏侯瑾軒儘管情緒緩了些卻依舊不安，目光掃視不夠，還伸手拍拍皇甫卓的肩、摸摸他的手，確認他確實安好才鬆了口氣。

「夢裡，你將我們救到崖上後，為保護我和瑕，被二……」搖頭甩開那熟悉的稱呼，仍顯得哀戚的夏侯瑾軒續道：「被枯木殺了。無論我怎麼叫喊，你都……」

沒等他說完，皇甫卓便伸手輕撫他的頭，道：「傻瓜，那是夢。」

四目相接，下一刻皇甫卓撇開了目光。

「該死！」

「皇甫兄？」

「別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望著我，否則我不保證接下來不會吻你！」

哪怕一起洗澡、一同入睡時皇甫卓都能保持平靜，全然沒有此刻的衝動。其實原先亦無感，直至意識到夏侯瑾軒眼泛淚光、神情矇矓的模樣全是為自己憂心時，他才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吻、吻是……』被皇甫卓的坦白嚇著，夏侯瑾軒有些不知所措，不禁紅了臉。

「我去外頭靜一靜！」覺得必須吹涼風來冷靜，皇甫卓迅速起身。

「不要！」尚未擺脫失去皇甫卓的夢魘，因而夏侯瑾軒慌張地拉住他的衣襬。這一拉，才驚覺不妙。

果不其然，皇甫卓迴過身，望過來的目光有些炙熱且陌生。下一刻，他單膝跪在床上，一手扶著夏侯瑾軒的腰，另一手則捧住臉。舉止略帶霸道，可又不失溫柔。

距離近得感覺得到對方的氣息，心跳得老快，緊張不已。這讓夏侯瑾軒不由得閉上雙眼，卻沒推開皇甫卓。

察覺彼此氣息比方才更近，然而，片刻後不似夏侯瑾軒的預期，皇甫卓將其放開。

睜開雙眼，就見皇甫卓背對自己坐在床邊，喪氣般的低著頭。

「抱歉，我失態了。」

「不……」

發現自己還拉著他衣襬，夏侯瑾軒連忙鬆手，心中卻覺得……有些可惜？

不同於夏侯瑾軒所想，剛才見他閉緊雙眼，皇甫卓以為他不願，找回了僅存的理性。儘管如此，皇甫卓已覺自己定是被討厭。

二人各懷心思，氣氛尷尬。

「你、你再睡會兒吧，有什麼我會再喚醒你！」

「啊……好！」

皇甫卓再度起身，這回夏侯瑾軒未再拉住他，而是目送他匆匆離去。這令夏侯瑾軒鬆口氣，又感覺心情頗為複雜，暗想今夜是無法再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