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止時刻‧一個人的寂寞雪》

「這是什麼？」

坎培爾洛基走上前，把捲軸遞給烈特爾，一邊回答：「我沒有打開過，不過父親大人說是後年您一萬歲生日的慶祝活動草案。」

聞言，烈特爾一手按著額頭，略帶無奈地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搞這個？」隨意將捲軸推到處理過的公文那一邊。

『這話真想原封不動還給剛才的您啊！』雖是這麼想，他沒敢說出口，卻將捲軸移到另一側，苦笑說：「呃……他說是之前就已經規劃，剛好我要過來就託我直接交給您。而且他和王上及其他大人們早有共識，平時百年的生日依您的意思沒辦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要一萬歲了，一定得好好慶祝啊！他還說這事關我們魔族的聲譽，說七百多年前獸族為獸王慶祝時辦得相當盛大隆重，因此更是不能輸給他們！也有相當的重要性！」

「那也不是現在該做的事！」

「畢竟後年轉眼間就到了，還是必須準備啊！不過我想他在這時提出，應該也是希望能讓您適時轉換心情吧？他說您曾說過『一直繃緊神經是不行的』。」

「所以說你們這些傢伙到底是哪裡覺得我很緊繃？」

「這……應該是長時間留在桌前認真政務這點，畢竟您雖會處理可是一向都坐不住。」坎培爾洛基汗顏著，儘管說出心裡話，但很怕惹得烈特爾不滿又必須戰鬥。

平時這位王都會處理政務，而且頭腦好認真時效率相當高，只可惜往往隔沒多久就不見人影，直到他想繼續時才會回來。

揚了揚眉，看對方一付如臨大敵的神情，這才說：「算了，等有空再說。」

「……陛下可不要看也不看就又挪到那邊去。」坎培爾洛基指著烈特爾批閱過的那一側，並且補充：「待目前事情告一段落後，父親大人他們肯定會來問您意見。」

「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只是做交辦的事。王上也提過辦得再怎麼盛大、再怎樣彰顯魔族繁榮，若是陛下不喜歡就失去真正意義。」

「我確實不喜歡這種活動。」

「可是……這次連拉德爾大人都強烈表示要辦得比獸族精彩，而愛絲芬大人也同意，所以您可能要自己說服他們。」

垂下肩膀，烈特爾重重嘆口氣後，擺手道：「你退下吧。」

明白他是妥協了，坎培爾洛基識趣的沒多說什麼，微笑行禮，接著說：「是的，陛下務必多保重。」

然而，坎培爾洛基離開後，烈特爾臉上原有的無奈神情也隨之消失，注視捲軸若有所思。片刻，斂起銳利的眼神，招來臣子將剛才所得知關於斯的異狀及最可疑的發生原因──親眼見到雙蝕異象這點傳達下去後繼續埋首政務。

※　※　※

畢竟事關重大，官員們絲毫不敢大意，皆按時回報各地情形。確認現況暫無異常後烈特爾才就寢，那時已過中午，對魔族來說即有如光之族群、人族的深夜。不過，兩小時後又有人急找。

雖沒有起床氣且有時為了戰鬥而放棄睡眠，可平常只要一睡下，至少會睡滿四小時，期間被吵醒自然心情不好，烈特爾索性裹著被子聽報告以表達不滿。

外面明明陽光普照，房內的布簾卻幾乎遮斷了光線，僅在窗邊地上有一絲微光。

來人是女性官員，不過性別對能隨意變換形態的非人類種族而言意義並不大，其中以魔族和獸族相對較常改變，就連烈特爾也曾因為閃避前妖精王愛緹雅的緣故而轉換女性形貌好段時間。當然，他們即使變換性別，也不具備異性的生育能力。

正因如此，只講求能力適才適用，女性領袖、文武官員的數目並不見得比較少，長年看來比例差不多。

「很抱歉打擾陛下就寢，不過根據數位領主大人剛才傳來的消息，族裡部份地區開始出現紛爭……」

「嗯，我看到了。」

「陛下不是在歇息？怎會看到？」

雖然王會使用很多種類的魔法，卻沒有預知能力，而且也極少作夢。

「……我是說『猜到了』，你詳細報來。」

無法說「自己親眼看到」，睡到一半被吵醒讓他反應跟著遲鈍了。本體和分身能夠隨時分享彼此見聞，就像烈特爾在睜眼的一瞬間即已得到來自本體的訊息，畢竟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一邊看到的也就是另一邊該看到的。

但是傷害一般不會相互影響，直到魔法解除。不過，有時外出的本體必須方便活動時，就會將傷害移轉到皇宮分身那裡。另外分身魔力較難補充，除非直接吸收他人的魔力，否則減少消耗就變得格外重要，所以睡眠和飲食相對必須正常。

「陛下該不會人在外面？」

官員蹙起眉，自覺應該沒聽錯。畢竟不是剛擔任官職，根據她對王的了解，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留下分身自己往外跑，直到被找到或是他覺得該回來。

「我在這啊。」

話雖這麼說，官員卻是一臉不信。

輕搖頭，她嘆道：「即使如此，您會挑在這時出門想必另有要務或是打算親自確認。無論何者，此刻非比尋常，請您務必格外小心。您放心，這事屬下不會讓第三人知道。」相處許多年，明白王並非放任重要事情不管的那種人，其自有分寸，這時稟告正事比較要緊。

於是，不等烈特爾回應，她已轉移話題，正色道：「稟陛下，目前發生的紛爭規模都不大，主要出現糾紛之地多半在邊境與較偏遠、族民稀少之地域，人手有限又於白天發生，因而第一時間無法顧及。不過諸位領主大人皆已派人進行處理，過濾後確認多數人皆有見過雙蝕異象，身體曾短暫出現異常，情緒起伏也較大。」

這些都和斯的情形相似，但烈特爾更想知道有無新資訊，便由床上屈膝坐起，問：「是否還有其他共同點？」

「有的。在這些人中，混有他族血統者的比例較高，大約佔了八成。」

「會否影響他人？」

「陛下指得是傳染給別人？」見烈特爾微點頭，官員回答：「現在沒有這狀況，但屬下回頭會將您的顧慮轉告各位大人。」

「好，繼續注意後續，如果和文獻內容情況接近，或許會出現較長期的負面影響。不過也提醒他們適當休息，若因而累倒就本末倒置了。當然，你們也都一樣。」

「多謝陛下關心，屬下定會代您轉達。如果有其他異常，屬下會再彙整給您知道。」

隨後官員又簡短報告另外的事務，待其退下後，烈特爾躺平回去並望著上方。

『果然混血者影響較明顯……這幾千年比例有些失衡，不只是我族，其他自然生成者或純血間結合而誕生的都減少，與他族混血的數量卻增加不少。』

雖早知不是好現象，可並非能輕易改變。一旦做出決策，族群數量勢必減少，難保他族不會藉機擴大勢力造成威脅，風險過大──正因如此，各族上層即使察覺，也不動作。結果，除了數量遠比其他各族總和要多出百倍的人族之外，其他各族純血與混血者的比例都有失衡現象。

『儘管日前查閱各文獻皆未提到和這有所關聯，但接下來十有八九會是禍不單行，必須盡快穩定情況。』感覺再來會更忙碌，烈特爾閉上雙眼。

在那一瞬間，察覺某種氣息，他立刻再度起身。雖是如此，卻非就戰鬥狀態，只是倚著床頭、望向房門處等待對方的反應。

「烈特爾陛下警覺心還是這麼強，明明一路上都沒人察覺的……不過目前是大家就寢的時間，我又很安份，所以也不算奇怪啦。」房門前傳來一道男聲，語氣中盡是笑意，接著現了身。

面對這情況，兩旁的侍衛一驚，但很快就準備對付來人。

不過在他們出手之前，烈特爾已開口：「沒關係，讓他進來。」

「遵命！」

當兩人退開後，那人行過一禮後才緩步接近。

「擾人清夢不是你的目的吧？總算帶來我想要的東西了？」

「這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