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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突然面部一陣疼痛,皇甫卓微睜眼,平躺著的他,除了看見陽光由樹葉間隙灑落下來外,還瞥見一手掌置於自己口鼻之間,不由得蹙起劍眉,顯然方才的痛感便是它造成的。此外,身上多處也傳來陣陣痛楚以及全身陷於泥濘間的不適感。儘管如此,因泥水不深,特別頭部處僅至雙耳,不至過於難受。

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咳了幾聲,將口中泥水全吐出。

『原來那是夢。』這般想罷,意識到情況後頓時緊張起來。

「夏侯!」

不顧自身有傷,皇甫卓一手握住那打中自己、也就是同樣身陷泥中、躺在身旁的夏侯瑾軒的手,另一手奮力撐起身體,於泥地中坐起。

見夏侯瑾軒雙目緊閉、手腕脈搏並不明顯,皇甫卓心驚,連忙騰出手來探其鼻息,確定他仍有氣息才鬆了口氣。

想將他移出泥坑,又怕他有內傷,皇甫卓便先使出聖息愈創為彼此治傷。接著將他抱出泥濘,移至附近草地並令其平躺。隨即皇甫卓於一旁盤腿坐下,再讓夏侯瑾軒頭部略微抬高倚在自己腿上,最後輕拍他的臉並出聲叫喚。

「夏侯兄、夏侯兄!你醒醒!」

「嗚……咳、咳咳……」

眉頭微皺,夏侯瑾軒咳出泥水,接著深深吸吐幾口氣,這才睜開眼。

「呼……皇甫兄?你怎麼……呼……渾身是泥?全然不似平日的你。」

聽出夏侯瑾軒話中帶了絲笑意,皇甫卓劍眉微挑,沒好氣地回道:「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依這情況,我們應已於此昏迷一夜。快看看是否有哪處仍疼著?能否移動?我雖用過『聖息愈創』,但畢竟不如你專精。」

「尚有些疼,但不礙事。」語畢,夏侯瑾軒也撐起身子坐起,清了清那不慎入了耳中的污泥。這時,他也想起先前的驚險,連忙憂心地道:「皇甫兄呢?那時是你保護我,理應你傷得更重……現下狀況如何?」

「無妨,我每日勤練武藝,身體自然強於你。既無大礙,先去找條河川清洗吧。」語畢,皇甫卓站起,彎身對夏侯瑾軒伸出手。

「好,多謝。」

藉著皇甫卓之力站起時,夏侯瑾軒感覺一陣疼痛。

「嘶……確有幾處仍疼著。」

一聽他這麼說,皇甫卓立即擔憂地問:「哪兒?」

夏侯瑾軒搖頭表示不必擔心,隨即想使用法術來治傷,卻因先前與枯木激戰耗盡力量,一時難以使出,不禁蹙眉。

瞧出他的打算,皇甫卓立即再度使出聖息愈創。

「皇甫兄真是善解人意。」

本想回些什麼,但見他神色有異,於是僅嘆了口氣,道:「你面色蒼白看來仍是虛弱,我看還是暫且坐下多歇一歇,待恢復些許後再行尋找河川吧。」

自覺此刻確實不宜逞能,夏侯瑾軒頷首同意:「也好。」

有了共識,兩人轉而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

看著原先白潔的衣袍沾滿泥巴,皇甫卓蹙緊劍眉,拉起衣襬將泥水擰出。雖是弄得這般狼狽,但也多虧這不深的泥坑,否則他倆傷勢不會這麼輕,甚至可能喪命。

「哈,先前才同瑕決定等我們老了要隱居在這景色優美的司雲崖。」夏侯瑾軒並未注意到皇甫卓動作停了一瞬,自顧自的繼續說:「沒料到竟會在此經歷生死之際,果真人生無常。」

「幸好瑕姑娘應是平安無事。」

「是啊。」夏侯瑾軒頷首,神情安心。

看那情況,枯木已離開,瑕應該確實沒事了。回憶當時景況,至今餘悸猶存。雖是不得以,可傷了瑕還是令他自責又心疼。

「這麼說來,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你和瑕姑娘會身處險境?若我沒聽到打鬥聲或是再晚些趕到,恐怕你們將……」

聞言,夏侯瑾軒露出一抹苦澀笑容,答道:「說來話長。」

接著,他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一一告訴皇甫卓。

「所以皇甫兄發現時,我和瑕才會在那兒。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那個枯木。」

『爹,孩兒不孝……』心中的悲痛尋不著宣洩的出口,此時他還無法向皇甫卓道出枯木的真實身份,因為事發至今他亦難以相信。

二叔……那個總是護著他、疼愛他的二叔,竟然就是幕後的真兇、陷害姜承之人、他的殺父仇人──那十多年的相處時光,真的都只是枯木演的一場大戲?

「夏侯兄……」皇甫卓此刻並不明白夏侯瑾軒內心的煎熬,還以為單純是因他爹的死而傷痛。

將手放在夏侯瑾軒肩上,皇甫卓不再說話。他明白此時說什麼都難以減輕對方的痛苦,只因他自己亦遭遇親人逝去之痛。

片刻,夏侯瑾軒已冷靜了些,便問:「皇甫兄又是為何來到司雲崖?」

「我做了惡夢,夢見你在這兒出了事。醒來後雖明知是夢,卻仍有不祥之感,於是請託草谷道長送我一程。」

「草谷道長?她不是在蜀山?」

「家中發生一些變故,因而……」

看出皇甫卓不願再說下去,可又因其透露悲痛之情,令夏侯瑾軒很是擔憂,也不知該不該再問。猶豫之下,還是不禁問出口。

「皇甫兄……究竟發生了何事?」

深吸一口氣,皇甫卓答道:「父親和初臨都……走了。」雖不算完全回答夏侯瑾軒的問題,不過勉強擠出這幾個字的他握緊拳頭,默默將湧上心頭的悲痛及無能為力的懊悔給壓下。

「原來皇甫世伯和夏姑娘也都……」夏侯瑾軒語帶悲傷,很能體會他的心情。

「嗯。所以即便是夢,我也不希望再有重要之人離去而決定前來司雲崖。也慶幸我有來這一趟,夏侯兄無恙真是太好了。只是,瑕姑娘和暮姑娘現下大概很憂心。」

話說到這兒,看到夏侯瑾軒垂下眉睫似是在想瑕,皇甫卓自覺有些酸楚,不過仍是道:「別灰心,相信我們很快便能尋到上去的路。」

「嗯,皇甫兄說得是,謝謝你。」

皇甫卓頷首,突然發現泥坑邊有一物體在發光,便起身走了過去。

「皇甫兄?」

見皇甫卓拾起那東西,夏侯瑾軒這才看清楚那是費隱劍的斷刃,只餘劍柄和少許劍身,看來定是無法修復。

皇甫卓望著它不語,默默端詳片刻後,他抬頭向四處張望,而後目光落於一棵蒼綠大樹。手捧斷劍步至樹下,他半跪在地,徒手挖了個坑。

夏侯瑾軒也不由得面色凝重,來到皇甫卓身旁。

接著,皇甫卓將費隱劍的殘劍埋入土中,眉宇間隱隱透露一抹憂傷。

對於皇甫卓這般習武之人隨身武器有多重要,夏侯瑾軒還是略知一二,特別這劍長年伴隨皇甫卓,想來定是更為不捨。這令夏侯瑾軒也更感歉意,望著皇甫卓的側影,他很是自責。

「都怪我……對不住。」

聽到這話,皇甫卓雖未移動視線,卻是搖首,回道:「儘管起因是夏侯兄昏迷墜落,理應付一定的責任,但下這決定的人始終是我。」

『皇甫兄傷心之餘仍是言詞犀利。』這話夏侯瑾軒放在心中沒說出口,畢竟不只他理虧在先,此次狀況亦有所不同。因而,他僅是充滿歉意地說:「抱歉。」

微嘆口氣,夏侯瑾軒陪伴在側,看皇甫卓為費隱劍覆上最後一抹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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